注重真理的全面性和具体性,注重分析与综合的统一,是王夫之思维理论中的精华[4]。尽管金圣叹与方以智、王夫之都是同时期的人,然而他的遗民意识却
注重真理的全面性和具体性,注重分析与综合的统一,是王夫之思维理论中的精华[4]。尽管金圣叹与方以智、王夫之都是同时期的人,然而他的遗民意识却并不是那么明显,那么我们探究有清一代庄学繁荣原因,不妨就从他这里开始进行吧。兹学盛时,凡名家者,比较的多耿介恬退之士[5]。自金圣叹以来,研究《庄子》者接踵而起,纷纷众多,比如高秋月、林云铭、藏云山房主人、吴世尚、徐廷槐、宣颖、胡文英、孙嘉淦、林仲懿等,都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其中尤以吴世尚的《庄子解》、孙嘉淦的《南华通》、林云铭《庄子因》、宣颖的《南华经解》更具有学术价值。我们略微探寻清初遗民情怀对庄学的运用,以金圣叹为例:
金圣叹对庄子的研究,在学术取向上,金圣叹早在明亡之前的《贯华堂第五才子书》评批中就已较多吸取了老庄的思想。譬如他在评批书中宋江、李逵这两个特别重要的艺术形象时就说:“李逵何如人也?曰:真人也。宋江何如人也?曰:假人也。”(第二十五回总评)像这样的评批断语,很显然是对老庄“婴儿”、“贵真”思想的忠实发展地继承和具体形象地运用。当金圣叹在评批《水浒传》艺术特征时,他明确指出其中有一种“草蛇灰线法”,“骤看之,有如无物,及至细寻,其中便有一条线索,拽之通体俱动。”他的这一说法,也就是通过吸取陆西星《南华真经副墨》所讲的“意中生意,言外立言。纩中引线,草里蛇眠。云破月映,藕断丝连”(《逍遥游》文评)、“常山之蛇,首尾相望。驱车长坂,倏而羊肠。过脉微眇,结局广洋”(《齐物论》)文评)等说法而提出来的。金圣叹其人比陆氏晚生八十八年,说明宋明以来诸多学人在《庄子》文脉研究方面所取得的成果,经过较长时间的理论发展,到金圣叹这里终于被引入了小说艺术理论评批中,从而为揭示《水浒传》情节细节、结构特征、艺术特色、价值影响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更有趣的是,金圣叹又反过来用研读《水浒传》之法直接解读庄子散文的艺术特征、价值取向。金圣叹之借用韩、柳、欧、王、三苏之文“用笔而其笔到”的艺术境界,又借用《孟子》、《庄子》、《战国策》、《史记》之直承《左传》,来映衬《西厢记》之法则,正所谓“鸿钧为心,造化为手,阴阳为笔,万象为墨”的笔法亦正是《庄子》、《孟子》、《战国策》、《史记》共同的艺术特征[6]。
金圣叹之借用《逍遥游》一篇忽言化鱼、《养生主》一篇忽言解牛为例子,进而来说明庄子文章在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端倪可寻,其实真正有做到的是“字有字法,句有句法,章有章法,部有部法”,正可谓是精严之至也。金圣叹的这些自创说法,尽管有点像在谈论八股文法,却还是很能揭示出庄子文章的艺术特征、价值追求的。康乾时期,孙嘉淦《南华通》所讲的“天下之文,其离奇变化而不可骤通,至《南华》而止矣。然熟读而细玩之,则见其部如一篇,篇如一章,且如一句,如是其通也。又见其部如一章,且如一句,如是其通之甚也”。金圣叹还强调用读《西厢记》的手眼读《庄子》,用读《庄子》的手眼读《西厢记》,即《庄子》与《西厢记》互为发明、互为参照、彼此借鉴。他的这一读法尽却同样不免牵强,但也并不是一无可取,毕竟古往今来的作文之方法,显然是有某些相通之处的。而且,他效仿《世说新语·文学》所记载东晋支遁等人在白马寺畅谈庄子逍遥义的故事,和陈氏在春暖花开的时候,香炉酒杯,联床风雨,以许询、支遁等名士之博大胸怀,纵意潇洒地谈论《西厢记》等才子佳人的书,这真算得是一种极具创意的好方法。因为《西厢记》是汤显祖自发心底灵窦的真情、真意、真感的表露,真正目的就是要冲破那羁绊人性的儒学学说的教条和既定难改的艺术套路,真心为人性的复归奔走呼号,就人性的纯真呐喊求真,正因如此,读者的确需要有像金圣叹所说的这样一种阅读环境和心理状态。《庄子·齐物论》有云:“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其中,“昔”通“夕”,夜间。金圣叹在论佛道时候,进而谈论了庄子的这则寓言故事。他就以“约法而论,化者为天地,不化者为万物;约人而论,当情者为昼,不当情者为夜”为前提,认为庄周夜间梦见自己变为蝴蝶,情感意志糊涂不清楚,全然听凭天地之间的道的自然运作变化,然而一旦等到了白天,情志渐渐地清醒,就会把自己与蝴蝶一分而为二,就只能是属于那些“不化”的“物”而已了。因而天地之间的道也就是“范围之道”,就是包罗世间乃至宇宙一切的自然运化之“道”。它超越了时间空间,横化竖化,以前身转化为此身,庄周也就因此突然间化为梦中的蝴蝶了,忽然化为那些想象中的鼠肝虫臂了,然而他“当情者”时,却不能和天地自然之道浑同为一、融为一体了。金圣叹的这些说解方法,是基于前无古人,特别能新人耳目,而且又能大致不丢失庄子那时著笔《庄子》之本意。值得商榷的是其中也讲了很多牵强附会的话,譬如《庄子》有句“‘蘧’者,以草盖屋,全然不像个所在”,就是很明显的一个例子。